再见
一个小短篇
脑洞 与真人无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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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有一个喜欢的女孩，她经常出入学校门口的一家专门卖老唱片和小众电影的音像店。
K有时候会偷偷跟着她到店里，用眼睛的余光追随着她的身影，在狭窄的过道和她擦身而过，偷看她选了什么碟片，然后一定要买一张一样的，虽然他对那些不感兴趣。
每次他都能看到她买了什么，今天是唯一一次失误。K一边努力回忆余光瞄到的专辑的样子，一边在架子上翻找。
一双手伸过来，把专辑放在他跟前，指了指正在窗外贴海报的女孩，转身走了。
给他专辑的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，K每次来都能看见他，一个沉默寡言的人，经常穿着一身灰色工作服，抱着一摞专辑在店里来回走动。
被发现了呢。K有点尴尬，看着手里的专辑，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决定买下来。
K站在门口，看着女孩刚刚贴上去的海报，平安夜舞会，邀请大家与她共舞。
真可惜，这么好的机会，如果会跳舞就好了。K站在玻璃窗前，有些失望，那个工作人员在他的对面擦着玻璃，抹布滑过，仿佛在擦拭他的脸。K拿起专辑向他挥一挥，以示谢意。
工作人员微微翘起嘴角，露出两个梨涡，久久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。
“j，真的确定明天走了？”店长问。
J停下擦玻璃的手，点头。
“要是能多呆一个月就好了，有点舍不得你呢，像你这么认真工作的人不好找咯~”
J用手比划着，向她表示歉意。
J的世界里没有语言，小时候生过一场病，之后再不能开口说话。
二十多年的人生中，一半在嘲笑声中度过，一半在沉默中度过。美好的时光不是没有，只是很短暂，流星一样，一闪而过。
十岁那年的暑假，J遇见一个叫K的人，搬到隔壁的新邻居。J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，正如他想的那样，K从来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嘲笑他，捉弄他。
J终于有了一个朋友。
成为朋友的契机是K跟向J扔石子的小男孩打了一架。
J帮K用酒精擦着脸上的血，把写着谢谢的卡片纸递给K。
“不用谢我，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，迟早得揍他一顿。”K说。
整个暑假，两个人都在一起玩。
边吃薯片边打游戏，抢袋子里剩下的碎渣，看谁先全部倒进嘴里。在沙发上乱蹦，拿着抱枕互相攻击。偶尔会安静的躺在地板上想想未来。
K说将来要当宇航员。J把爸爸的唱片翻出来，放进唱片机。
里面唱“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……”
然后J把空鱼缸套在K头上，K在床上来回跳着，作太空漫步状。
“他唱的是什么意思？”K笑着问J。
“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……”J在纸上写。
J把手放在嘴边，做呼叫状，K边跳边大叫：“地面指挥J呼叫K船长！地面指挥J呼叫K船长……”
……
暑假结束之后，K意外的搬走了。没有任何预兆，甚至没来得及说再见。人间蒸发一般。
J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逝去了，之后是沉默，沉默，寻找，寻找……
K第二天又去了音像店，站在门口看着平安夜舞会的海报发呆。J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，递给他一张纸条，上面写“我可以教你跳舞。
J租的屋子是个小阁楼，缺点是比较小，优点是有天窗，有阳光的时候简直像天堂。
“你怎么看出我喜欢她的？”K站在天窗下，阳光刚好照在他身上。
J冲他笑笑不说话。
“很明显？”
J点头。
“啊……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呢。”K有些沮丧。
J还是笑。
“为什么要帮我？”K问。
“总在店里看到你，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，已经把你当朋友了。”J写。
“好吧，你说她不会也看出我喜欢她吧？”
J摇头。
“你都看出来了，她未必看不出啊。”
J不再说什么，只是看着站在阳光里的K。
和J学跳舞的时候，好像所有一切都静止了。
除了唱片机里德彪西的曲子在流动着。
“学习舞蹈原来还能这么安静。”K说。
良久，他继续说：“和你在一起感觉真好。”
J在K身后，帮他固定姿势的手微微抖了一下，久久站在他身后，默默的笑着。
K的领悟力很好，动作记得也快，没几天就已经跳得有模有样。
休息间隙，K靠在窗边喝茶，J把几件衣服放进角落里的行李箱。
“干嘛每天往行李箱塞点东西啊？要出游吗？”K问。
“离开这儿了。”J在纸上写。
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24号。”
“我还想你跟我一起去舞会呢。”K有些遗憾。
“本来前几天就要走的。”
“为什么要走？”K问。
“来这里只是为了办一件事，办完就走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找人。”
“找到了？”
“找到了。”
“你们一起走？”
J摇头。
“那找他做什么？”
J一愣不知如何回答。
他在纸上写“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”，想了想又划掉，改成“想和他说句话”。
“说了？”K问。
“说了。”J答。
“是喜欢的人吧？”
J看了看K，低头浅笑。
“喜欢她是什么感觉？”J问。
“总是想起她，听着歌、吃着饭、睡着觉……无论看到什么都能想起她，想要跟她在一起……永远跟她在一起……”
J静静看着K的侧脸，他的嘴微微动着，诉说着情愫，仿佛完全沉浸其中。
23号。
J的行李箱装满了，他把箱子盖好，放到门口。
“屋子真的空了不少呢。”K拎着两大兜食物和啤酒进屋。
“今晚就不醉不归吧，为你送行，也祝我明天一切顺利。”K把袋子放到小桌子上，席地而坐。
食物被吃的一片狼藉，沉默对饮良久，两人都些微醺。
桌子上扔着几个吃剩下的薯片袋子，两个人手同时抓过去。
“你也喜欢吃这个吗？”K笑着问。
J点头。
“那看谁先吃完，吃不完的喝酒。”
J抓好袋子，等K数完3、2、1，仰起头，迅速的倒进嘴里。
K偷瞄着J，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可爱的像只仓鼠，K笑的前仰后合，竟忘了是在比赛。
J把袋子倒过来抖了抖，空空如也，他手指着K，K笑着倒满一杯，一饮而尽。
“德彪西太闷了，换个别的。”K说。
J把一叠唱片拿过来，给K选。
“这个不是上次你拿给我的那张吗？就这个吧。”
“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……”音乐在屋里流淌。
“热闹多了。”K和J碰了碰酒瓶。
“好像在哪里听过。”K说。
J望着K，眼神里询问K在哪里听过。
“想不起来。”
J双手撑着地面，认真听着歌，最后索性躺在地板上。
K也在他身边躺下。
J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着的信纸，递到K手中。
“什么？”K接过，看到粉红色的纸上还印着hello Kitty，K噗嗤一声笑了，“情书吗？你替我写的？”
J点头。
“现在不流行写这个了。”
“也许她愿意看。”J写。
K双手举起信纸，清了清嗓子，念起来：
“初次见你好像是个夏天，嗯，这个你蒙对了，我第一次见到她确实是夏天。咳咳……从那个时候开始，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可以和你在一起就好了，好像是我的幻想呢。”
“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这想法很傻，但是还是固执的认为它有实现的可能性。”
“所以跟踪你了，要先道歉。这不是什么好的行为，还是忍不住跟在你身后，心里一直祈祷，不要被发现啊，不要被发现啊……有时候又希望你能回头看看，或许有一天会眼熟我。”
“你喜欢吃鸡汤面，每次去食堂都会点。中午会在网球场打网球，你说你的球技烂，其实真的进步了很多……这些你怎么知道的？”K惊讶的看着J。
“她跟店长聊天的时候听到了。”J写。
“你还挺细心的。”K冲J笑着，露出两颗虎牙，“你喜欢逛学校门口的音像店，70年代的唱片几乎买了一个遍，每次从你身边走过，我都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，想你注意到我，又怕你注意到我，真矛盾。”
“在音像店里和你擦身而过的那些日子，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，隔着架子缝隙看着你选专辑的样子，感觉这世界只有我和你。”
“如果以后从这个缝隙里看不到你的脸，总觉得有点伤感呢……”
“总之……”
“我想说……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……
K读完，久久没说话，把信轻轻放在胸口。
“真好，谢谢你！”
K转头看着J，J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。
两个人躺在地板上静静的睡去，J悄悄向K的方向歪了歪头，他的头发和他的头发轻轻挨在一起。
K和J醒来的时候，天已经亮了，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，落在他们的脸上。
“跟我跳一遍你教我的舞吧。”K说。
J有点诧异的看他。
“还没完整的和一个人跳过，就当是演练了。”
K向J伸出手，微微弯腰，J把手轻轻放在K的手掌。
他们的舞步寻着阳光的痕迹，踩过屋里每一片有阳光洒落的地方。
K如愿以偿的和女孩在一起了，她喜欢听K讲那些暗恋的故事。
K把装了整整一箱的碟片给女孩看，女孩一张一张的翻着。
“不喜欢干嘛还买？有的包装都没拆。”女孩笑道。
“你喜欢就行了。”
“不过，还是买错了一张。”女孩拿出来递到K手上。
是J给他的那张。
“这是唯一一次失误，没看清你买的哪张，店员说你买的这张，看来他也看错了。”
“是David Bowie的《Space Oddity》。”女孩说。
K打开专辑盒子，里面掉出一张字条，上面写着一行字：
“Good bye Major K”
“要听听吗？”女孩问。
K点头。
“GroundControl to Major Tom……”
音乐充满了空间，K看着那行字，突然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首歌。
他想起久远的暑假，想起一个叫J的人。
“这是写给我的？”女孩从箱子拿出一个粉色的印有hello Kitty的信纸。
K拿过信，久久没有回答。
最后，默默把信装进口袋里。
真遗憾，和那个店员相处这么多天，竟然忘了问他的名字。
——end
